玉门东站到嘉峪关七十多公里。汽车进了一个多小时就进了城区,进厂区后,首先看到的是高炉,挺拔高耸巨大的身躯,屹立在戈壁上,在高炉南侧不到一公里耸立二座高入云霄的大烟囱。那是焦化厂。厂区内厂房林立,运输皮带通廊纵横。汽车停在一个叫嘉北的地方。这是一个由土坯垒建的己被废弃的澡堂。
我们被暂时安置在这里。酒钢的劳资负责人给我们解释是新招工人太多,职工宿舍紧张。请大家谅解。而且这是暂时的。
澡堂内没有床,有二十多个箱,放平翻个面,铺上褥子,盖上被子,就是一张睡人的床。车间的福利员给每人发了十斤饭票,十块钱菜票。等发工资,食堂发饭票时结算。告诉吃饭在厂区食堂,要走十五分钟的路。领导上考虑大家累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去车间会议室报到。
去车间报到的那天是七月一号,来到车间会议室,车间领导过来与我们见了个面,并宣布:玉门来的二十名都被分配在竖炉车间。工种是皮带工。要三倒班。和我们一块过来的三名女孩子被分配在化验室。我们二十个人是皮带工,可能是技术含量最低,劳动强度最大,工作环境最恶劣的工种。车间领导很忙,讲完话就走了,车间安全员给我们进行了安全基本知识培训。强调一点,不能跨越皮带,严禁乘坐皮带输送机。
十人分在炉前组,十人分在炉后组。在安全员的带领下,从一号皮带输送机到原矿贮存槽,到筛分机。从焙烧竖炉到炉后焙烧矿的输送机。上上下下走了一遍。对全车间有了一个理性的认识。车间领导指示,不管分在哪个班,一律明天开始上班。我被分在甲班,明天早上八点上班。
根据要求,早上七点半在交室开班前会。我七点在食堂吃好早饭,担前十分钟到了交室。全班分为炉前,焙烧,炉后三个组。班前会的主要内容是通报上班生产情况,安全情况。注意事项。
炉前组的任务是负责原矿的筛分,将二十毫米以下的粉矿与二十毫米以上的块矿分离开。粉矿目前不能利用。块矿送焙烧竖炉进行焙烧。
副组长老董安排一个也是从上海招来的姓申的年轻职工将我领到岗位。与丙班进行岗位交接。设备没有运转。他让我一块与他吃早饭去,我说吃过了。我想怎么上班时间能吃饭去?原来选矿厂只是进行试生产,只有四台焙烧炉投产。一个班运转二个小时,就能满足块矿的供应。他让我在岗位呆着。
椅子,桌子上放着一本岗位交记录本,我翻开一看,记的是丙班的设各运转时间,粉矿外运的车数。一会,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我拿起电话,一个声音问我:“贮矿槽的料位是多少”?我跑到贮矿槽看了一下。是满的。他说:“好!知道了。电话就搁下了。
申吃早饭回来了,我把来电话的事跟他说了。”是调度电话,没事”。他告诉我。操作平如上的电铃声响起,指示灯也同步闪亮。三声长音,是开机的信号。开机了,皮带机是联锁的,前面的皮带机运转后,后面的皮带运输机和筛子,电振给料器才能运转起来。如果哪台设备出事故停机,后面的设备也同时停机。如果不联锁,前面的设备事故停机,后面设备继续运转,大量矿石一会就堆积成山。那就出大事故了。
给料电振和筛子的燥音非常大,人与人说话都听不见。只能打手势比划来表达意思。筛面上的块矿进入五号皮带运输机,输送到炉前块矿贮存槽。筛面下的粉矿进入四号皮带运输机,输送到粉矿槽,由捷克制造的“汰拖拉”重型矿石运输汽车运到戈壁滩堆放。
设备运转一个小时,筛子空然停了,噪音嘎然尔止。不知出了什么事。看到筛子工下来,今天原矿很湿,筛子下的粉矿漏斗堵了。他打开粉矿漏斗的侧门,用钢钎将下面的堵得严实的下矿口捅开一个小口子。但粉矿漏斗上部的积矿仍堵着。只能爬进漏斗,这个很危险,一般由老职工来承担。
一个班的工作结束了。交完班,洗好澡。时间也到快五点了。到职工食堂吃了晚饭就回宿舍。与大家唠嗑,觉得工作不累,很轻松。这话说早了。
上了几天班,不见组长上班,都由副班长主持全组工作,申告诉我们,前几天,就在我们住的澡堂边上,有一栋旧房子拆除,组长准备到房顶上准备捞几根木料,做几件家俱。意外发生了,房顶塌了下来,他被压在断墙下,腰椎被压伤,现在医院住着。可能永远上不了班了。让申说着了,组长再也不能上班了,终身失去了劳动能力。
皮带操人工最主要的是防止输送带跑偏。皮带一跑偏 ,矿石就要漏出来。如不及时发现和处理,一会矿粉就堆上几十吨,二个人处理几个小时都完不了。处理不完就不能下班。工作时不能打盹,不能窜岗,这是做好本责工作的起码要求。
炉前组共二十一名职工。副组长老董负责全组工作。老董是甘肃永靖人。参加工作三年了。是个西北大汉,平时沉默寡言。哪个岗位出现问题,他就会出现在哪儿。在他身上,我学到了不少工作不讲价钱,有问题积极解决,从不拖泥带水。但老董命运多舛,家庭发生变故,后又患上矽肺病,在庐山疗养时还去我们家,看望了我父母。现在失去了联系不知他现在生活得如何。
全组每个班有三个人轮休。所以每班有三个人要轮岗。这三个人称为“万能工”。因为我在上钢一厂干过三个月的临时工,对操作设备撑握较快,比较熟练。老董让我担任轮岗工。谁轮休,我就顶谁的岗位。
终于出大事了。一天,上中班。接丙班的班。在交会上说,丙班出事故了,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到了岗位,现场一片狼籍。粉矿漏斗被割开,皮带支架上一大堆粉矿。据丙班人介绍, 是一个叫小苏的玉门来的职工,因捅筛子粉矿槽,粉矿塌方,把小苏埋入粉矿中。现正在医院抢救。
听到这上消息,我赶紧向副组长请假,因为炉前组也停产了。我要去医院看望小苏,他是我们一个公社的。
赶到医院,车间,主任都在抢救室外,焦急地等待着。只见一会拿着医疗器械,一会拿着吊瓶,进进出出。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人还是处在昏迷中。我看这个情况,呆下去也没什么用,回车间。现场已清扫干净,粉矿漏斗正在焊接。本班不能生产了。
第二天上午,又去医院,小苏还是没有醒过来。抢救室门口的长条橙子上,坐着车间的安全员,丙班的班长等几个人,还有我们从玉门过来的几个同伴。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沉重。门口响起汽车声,来了十多个解放军,是给小苏献血来的。
经过测定,有四位军人的血型与小苏相符。1000毫升的鲜血输入了小苏的血管。小苏呀,你要挺住,早日醒过来,你才十七岁。要对得起解放军的一片深情。
第三天的晚上,噩耗传来,经五十多个小时医生的全力抢救,因伤势过重,小苏于下午五点多抢救无效去世。
厂部工会,车间的有关人员成立了小苏后事处理小组。首先给小苏的大队和家属分别去了电报。给大队的电报说明了事实原委。并要求大队派领导陪同家属来酒钢。给家属的电报说是小苏病危,速来!
四天后,小苏的父亲老苏在大队的陪同下来到了嘉峪关。被安排到酒钢第一招待所。老人心里很明白,儿子是没有了,要不为啥大队能陪同自已来这个离上海三千公里的边塞小城。
厂工会主席向老苏介绍了小苏公亡和医院抢救,解放军战士献血的全过程。并向老苏深表谦意。据介绍,小苏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十三岁时母亲因病去世。老苏与小苏,还有一个十岁的妹妹相依为命 。小苏今年才十七岁,为了能参加工作,通过认识人,把年龄改大了一岁。
幸亏老苏会裁缝,一家三口日子还过得下去。现在小苏走了。老苏与小女儿的日子就难过了。在场的人听了介绍,都黯然泪下。
老苏提出要去事故现场看一下。他们一进选矿厂区,看到高大厂上写着鲜红的大字标语:“加拼命!拼命干!要铁不要命”!大队看了,对工会主席说:“你们的安全工作的指导思想有问题,要铁不要命,这就是不重视人的生命”。这个还是挺有水平的。
到事故现场,丙班的组长介绍了事故经过。当时原矿湿度大,粉矿漏斗堵塞。小苏在捅漏斗时被积矿塌方所压。
在最后南协商经济赔偿问题上,大队提出,小苏的妹妹今年十四岁,上中学。要求厂里将其抚养至十八岁。工会那些人都是吃这口饭的,对国家有关公亡的政策条款都撑握得非常精透彻。因为老苏健在,还有劳动能力。其女儿不能由小苏来负担。如果家庭生活困难,可进行一次性补助。
最后达成协议:小苏公亡,给予抚血金为职工十二个月工资计 600元。家庭生活困难,一次性补助600元。老苏与大队领导误工费共300元。来回交通费由厂财务实报实销。
为了表达从玉门来的还剩十九人的衰思,推荐我负责置办花圈一个。嘉峪关还没有丧葬用品商店,只能去二十公里外的酒泉去购买。返回时,公交车不让我上车,大概是怕拿花圈上车不吉利。幸亏选矿厂有台卡车在酒泉办事。搭车返回了嘉峪关。
老苏要将儿子的骨灰带回上海老家,就进行火化。从玉门来的,只要是不当班的,都去送行。火化场在玉门南站,就是出石油的地方。离嘉峪关98公里。经过玉门东站。西北地方还是以土葬为主,那天,火化场只有小苏一个。
厂工会准备让老苏在嘉峪关呆二天,去城楼,西晋墓几个㬌点看看。但老苏哪有这个心思。大队领导工作也忙,第二天就返回上海。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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